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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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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几天,初中同学聚会。大家毕业十多年,大多事业有成、家庭幸福。男的西装革履,女的光彩照人,看上去个个都混的不错——当然,混的不好就不来参加同学会了。

席间,有人提到了宋扬。那是我们班的老大,甚至是我们学校的老大。这样一个传奇人物,少不了要被大家说上一番当初的辉煌经历。不过此人初中毕业被劳教两年,后来就没什么音讯了。因为那会儿我和宋扬的关系还不错,大家就问我他的下落。我摇头说不知道,大家也没再追问。其实我不是不知道,我很了解宋扬后来的下落,只是不愿意说,甚至不愿意想。

直到一个同学说:宋扬那会儿在咱们学校,可真是无法无天啊……

就这么一句话,不由自主的把我扯进回忆的门里。

那个……无法无天的宋扬,还真是让人无比的怀念啊……

十多年前的某个夏天,我从小学升到初中,这种快乐的感觉是无法形容的,瞬间有种从孩子变为大人的错觉。开学的那天,我仔细打量班上的同学,基本都是和我一个小学的。当然了,我们那个小镇,只有一所小学,一所初中,也没个挑头,大家彼此都认识。

我看了一圈,瞄到了王凯,心就凉了一下。真不爽,那是个小混子,打架特别狠,以后得离他远点。除了他以外,其他人都还好。不过有个不认识的,在小学也完全没见过,看上去特别温和,一双眼睛也很灵动,不是那种会找事的。我松了口气,这班也不算很难呆,只要离王凯远点就行了。

第一天么,就是那些事,打扫卫生、安排座位、领取新书之类的。直到忙完了这些,班主任就开了班会。主要是学生们自我介绍,大家一个个正在站起来说自己叫什么,喜欢什么等等。大部分都认识,有几个小美女,有几个富二代,其他都和我一样,是工人家庭出身。直到那个我不认识的站起来介绍自己:我叫宋扬,喜欢踢足球,希望和大家做好朋友。

宋扬说话非常沉稳有力,像是个小大人似的,和他的年龄不太相符,大家都不由自主的注意起他。宋扬坐下以后,王凯也站了起来,介绍了自己,一副吊儿郎当、得得瑟瑟的样子,我看了就很不喜欢,不过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。王凯真挺狠的,而且和其他班的混子关系也不错,不是我们这种普通学生能惹起的。

自我介绍完毕之后,就该班主任安排各科课代表以及各种职位的班干部了。以前这种情况,都是老师根据成绩单,以及自我介绍的特长安排就行。结果这次,这位老师可能是想玩点新颖的,竟然让大家发挥民主精神,自由投票选举班干部!

说到投票,现在的朋友可能觉得很正常,我们班都是这样的。但是在我们当时,真的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!一个初一的孩子,突然掌握了选票,这种感觉真是……

不过正式开始选举以后,我就发现投不投票没啥两样。数学课代表肯定是数学成绩最好的,语文课代表肯定是语文成绩最好的。班上就那么点人,大家都知根知底的,一切都老老实实。还有文艺委员、体育委员这些,也都是文艺好的,体育好的。体育委员就不说了,一看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,文艺委员可一定要说说,名字叫做王楠,正宗的小美女,唇红齿白,唱歌跳舞样样在行,一说话能把一大片男生的心给勾走。

别说初一的孩子不懂爱,我小学四年级就开始暗恋漂亮女生了!咳咳,改天再说这个。

接下来,纪律委员、卫生委员……都在有条不紊的选举着,像我这种透明一般的学生,肯定连个组长都捞不着,所以我打一开始就没计划去参加。

到了最后,才开始选班长,这是重头戏,班主任老师一再重复,班长的选拔特别重要,大家一定要认真再认真。当时我也跟着很激动,很想知道班长会是哪位。那时候大家都没想到,这竟是我们班第一起血案的源头,也是宋扬无法无天的开始。

“好了,大家安静一下。”

班主任老师拍了拍手,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,面相看上去充满威严,大家立刻安静了下来。“班长的选拔十分重要。一个班能成为什么样,班长是尤为重要的,所以你们一定要珍惜手中的选票。这次先盲选,大家先把心中的理想人选写下来,我再从其中挑出五个呼声最高的学生来决赛。给大家五分钟时间好好想想。”

说完以后,班主任老师就出去了,看来是趁这个间隙上上厕所什么的。

班上“哄”一下乱了起来,初一的学生很容易被调动情绪,大家都陷入了这阵选拔班长的激动氛围之中。“你们要选谁?我提议王小帅怎么样~”“王小帅除了帅,还能干点什么?”“那就古力好了,咱们班的尖子生啊。”“不行不行,古力是个书呆子……”

就在这时,王凯突然站了起来,用力的拍了拍桌子。

说句实在的,虽然是开学第一天,但是王凯在我们班的威严程度,不亚于班主任老师了。大家立刻安静下来,没人愿意触这个混世魔王的霉头。

“我说你们啊……”王凯把眼睛抬高,用睥睨天下的气势扫视了一圈,冷哼着说:“没听刘老师说吗?班长什么样,一个班就什么样。王小帅?古力?让他们当班长,你们不被别班学生和高年级学长欺负死才怪!”

大家面面相觑,大眼瞪小眼。王凯继续演讲:“想想吧,咱们学校太平吗?就初一,小混子有多少?更不用说初二、初三,还有补习班那群狼了!一进咱班,我就心凉了,一个能打的也没有,这不是明摆着让别人欺负咱们吗?”

这时候,一个声音弱弱地说:“你……你可以保护我们呀。

王凯嘿嘿的笑了起来,满意地看着那个说话的学生,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。

“当然,当然!”王凯说道:“我是咱们班的,又和外班那些混子关系不错,当然要罩着咱们班的同学了!不过,我得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吧?总不能外班的一来,我就往门口一杵,不让人家进来吧?我凭什么呢?是吧?”

这下,大家都看出来了,原来王凯想当班长。大家都安静下来,继续大眼瞪小眼,没有人表态,也没有人说话,估计都有点懵了。王凯再次“啪”的一拍桌子,直接就变了脸:“待会儿投票的时候,谁敢不写我的名字,下课我就把他的脖子拧下来!”

就这么一句话,我明显感觉到全班学生都打了个寒噤。

王凯满意的笑了笑,慢慢地坐了下来。

看来,这班长的位置,他是坐定了吧。当时的我,也就这么想着。我和大部分人一样,心里虽然不愿意,但是嘴上不敢说什么。

好啦,就这么定了,大家一会儿选我啊,选我!”王凯笑嘻嘻的,又往门口看,“刘老师咋还不回来,真是的也太慢了。”同时又说:“放心放心,等我当了班长,肯定带领咱们班打遍全校无敌手!”

就在这时,一个学生突然站了起来。

因为大家都是坐着的,只有他是站着的,所以就格外的突兀。大家都看过去,原来是那个我不认识的宋扬。王凯也看了过去,眉毛微微的皱了起来。

宋扬看着王凯说:“你很能打?”

王凯不满意地说:“怎么,你想试试?”

明显的火药味,充斥着整个教室。大家都紧张地看着宋扬,和我一样都在想着,这不知死活的家伙肯定完蛋了……

宋扬朝着王凯走过去,班上安静的都没人敢大声喘气。王凯也站了起来,那双结实的拳头也握了起来,同时骂道:“妈的。第一天就遇上找死的,我……”

话还没说完,宋扬已经走到王凯面前;王凯还没伸出拳头,宋扬突然抓住王凯的后脑勺,狠狠地朝着王凯面前的课桌拍了下去。

砰、砰、砰,课桌上一片殷红。

大家都惊呆了,每一个人的眼睛都瞪得像驼铃一般。

拍了大概七八下,王凯看上去已经完全懵了。宋扬放开王凯,王凯瘫坐在座位上,痛苦地捂着自己的额头。宋扬轻声嘟囔着说:“也不是很能打嘛……”

然后,他回身看着惊呆的我们,说道:“班长要选谁,现在知道了吗?”

大家真是呆了,谁也没有说话。

宋扬声音提高了一倍:“班长要选谁,你们知道了没有?”

距离他最近的几个学生率先反应过来:“知道了知道了。”

宋扬咪咪笑着说:“真乖。”还作势摸了摸那几个学生的头。

大家都知道,班长要选这个家伙。天啊,走了豺狼,来了虎豹,这个叫宋扬的家伙显然是个比王凯更赖皮的混蛋!我当时就想,妈的完蛋了,以后在班里绝对不能惹他……太恐怖了,王凯什么实力,在小学就是赫赫有名的打架魔王,今天竟然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被宋扬给打成这样……这个世界太不可思议了,太匪夷所思了!

同时我又阴暗的想,王凯可不是善罢甘休的主儿,他在年级里朋友可不少啊……

就这样,宋扬返回到自己的座位,而王凯始终捂着额头趴在桌上,看样子刚才被拍的那七八下还没反过劲来。不过我相信,班上大部分人都和我一样,心里真是暗爽啊,看着王凯吃这么大一个瘪,说不爽那肯定是假的。

过一会儿,班主任老师进来了。她没有注意到先前的骚乱,也没有注意到趴在桌上的王凯——大概还以为他在睡觉呢。刘老师说:“大家准备好了没有?把写好的名字送上来,我从其中选出五个来吧。”

从第一组第一个学生开始,大家井然有序的把写有名字的纸条送上去。全班四十多个学生,纸条全被放进一个盒子里。刘老师喊了文艺委员王楠上来唱票。王楠拿着一摞纸条,开始喊第一个名字:宋扬。

老师微微点头,目光看向宋扬,宋扬也笑着看向老师。王楠念第二张纸条:宋扬。

老师微微疑惑了一下,但是没说什么。王楠接连念了七八张,全都是宋扬的名字。

刘老师疑惑地拿过王楠手中的纸条,开始是一张一张仔细地看,到后来是像翻书一样哗哗的看,她的眼睛越瞪越大,到看到最后一张的时候,她抬起头来,看向了我们全班。

“你们,全都支持宋扬当班长?”

班上无人说话,无人说话就等于默认。

刘老师看向宋扬,宋扬依然温和地笑着,像个跳出红尘外的翩翩公子,完全不像刚才殴打王凯的暴力少年。刘老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她来回挠了两遍头,纸条是真的,宋扬的名字是真的,她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。

——王凯,更不可能告状。打架以后不告老师,不光是混子们约定成俗,几乎也是所有学生的潜意识,告老师等于没本事,这个信念在大家的脑海里根深蒂固。

“既然这样……”刘老师说:“那咱们班的班长,就是宋扬了!”

宋扬站了起来,班上响起雷鸣般的掌声。王凯还是趴在桌上。

老师依然没注意到王凯,开始和宋扬说一些班长的职责,无非就是团结好班上同学,领导好各个班干部,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汇报老师等等。说完以后,老师看看时间,说时间到了,下周一再举行班会,大家在教室再呆一会儿,到中午12点就可以放学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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